七窍夫妇在茅篷内拜叟妪为父母,以为安居有所,别无他虑。岂料老叟系三缄所化,老妪系三缄指木而化,立意琢磨七窍以及珠莲,而七窍不知,珠莲亦不知也。
一日,老妪谓老叟曰:“是地荒凉,无多出息。尔又好事,救得一男一女来吾家下,拜尔我为父母。虽未曾生育于他,然既在石缝中救其性命,甚如重生伊等一样。吾与尔寿已八秩,彼不念及堂前亲老,采薪汲水,尚要吾二人劳力供之,其孝安在?”老叟曰:“彼夫妇身处石缝,幽阴已久,纵要彼役任采汲,再待安闲数日,亦不为迟。”
老妪曰:“叟言差矣。尝闻教子婴孩,教媳初来。彼二人即非婴孩,是其初来者也。不于此际立个规矩,倘一放纵,任其性情,恐反以官势自矜,将吾二老为仆婢。所以人世之姑息其子者,爱而勿劳。久之,骄傲养成,稍不顺意,性如火发,不詈父即骂母。父母爱怜太甚,一次隐忍,二次隐忍。然尔虽忍之,以为爱子之诚,而子反以父母畏彼,辄被挟制。由挟制而冻馁父母、击弒父母者,自此始焉。当此之际,父母方怀怨恨,咒诅其子。上天厌之,而雷击瘟诛之,要皆父母所害也。胡弗于子婴孩,于媳初来时,事事予以规矩,稍有错失,好言教导,教之不听,加以夏楚,总期劳以全爱,俾子弟能勤能俭,能孝能悌乎?诚如是也,有其肖子,供奉必厚;有此肖子,家业必发;有此肖子,瓜瓞必绵。是即教子良方,亦即爱子正道。世之为父母者,奚不照此而行之?”老叟曰:“尔言可为人世龟鉴,吾决不如是姑息,害彼二人。”言毕,手持小斧,竟上山去。去约半日,荷薪而返。
老妪手携器具,亦汲水归。七窍夫妇见之,心甚不安。意欲代肩此任,恐被茅茨刺伤手足而止。
复住数日,老妪呼而谓曰:“尔夫妇见吾二老如此劳苦,其心安乎?”七窍曰:“不安之甚。”老妪曰:“既不安矣,何不思一胜其任?”七窍曰:“奈吾二人在衙日久,享福已极,难任采薪汲水之役何?”老妪怒目曰:“真不识时务也。在衙为官,彼一时也;而今落于荒野,无衣无食,傍吾二老而居,是又一时也。以穷困之时,居然而享富贵之福,抑思富贵已不在尔躬乎?自明日始,宜以穷困而作穷困事焉。男也采薪,女则汲水。如傲吾命,立即逐出蓬庐,俾尔为虎狼口之物。”七窍闻此,不敢再言。
到了诘朝,老妪以汲水之器交珠莲,以伐薪之斧交七窍。
二人得其驱使,懒步而前,出了蓬庐,且行且泣,七窍曰:“此日遭穷所为何?”珠莲曰:“皆因大道起风波。”七窍曰:“部衙富贵今安在?”珠莲曰:“且任微躯受折磨。”泣毕,各任其事,分路而去。七窍上得山岭,极目四顾,林木茂密。歇息片刻,持斧砍之。无奈茅茨纵横,不刺手时,即伤其足。勉强采了二束,负下山来。而任重难胜,两肩有如锥刺,或三五步一歇,或十余步一歇,约及半日,始到蓬门。老妪见其薪束无多,口中刺刺不休,与珠莲汲水先归一般情景。老叟曰:“不必过咎。今已午矣,胡弗炊烟?”老妪遂呼珠莲曰:“尔不炊烟为食,还望着老妪乎?”珠莲不敢傲,当即入厨。然彼虽郝相女儿,乃蚌精灵魂所投,不谙作食,粟尚未熟,而抬于案焉。
老妪尝之,大骂不已。珠莲、七窍闻老妪詈骂,泣而弗食。
是夜,夫妇同坐寝所,七窍怨曰:“不是三缄野道卖镜迷人,吾作吾官,福享不尽,焉有此苦?自彼来吾衙中,起了无限风波,俾吾二人落于是地。只想傍着老叟安居过日,谅有出此患难之期。谁知老叟仁慈,老妪严厉。不惟受其驱使,亦且终朝詈骂。吾夫妇到兹绝路,尚有何想?不若觅一死所,以了一生。”言至此来,抱头而泣。倏被老妪闻得,推门直入,指而詈曰:“尔夫妇安闲不惯,曾记石缝内阴幽之地乎?若非吾家老叟采薪至此,缒索救之,早已阴幽死矣,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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